中國崛起之踵

陳增濤
2012
年3月15日

突然之間,金融界的心態從中國大好友一下子變得無可適從,人民幣的匯率也應聲而下。到底出了什麽事?

首先是溫家寶在上星期政府工作報告把今年的經濟增長目標定為百分之七點五,不再保八。 然後是上週末中國海關公佈的中國二月份貿易逆差達三百一十五億美元,為十年來單月最高逆差,大大出乎市場的預料。好像美國總統奧巴馬還覺得不過癮,宣佈連同歐盟和日本,向世貿組織啟動對中國稀土出口的貿易訴訟。

可別相信金融界唱多唱空的歌聲。中國官方是個感情豐富的群體。當西方金融媒體唱好中國,心裡覺得甜綿綿的,把唱好的稱為好朋友。 至於唱空的查諾斯(James Chanos), 當然是大逆不道,對不起,來中國是不受歡迎的。其實也難怪,除了唐朝唐太宗能夠忍受經常說反話的魏征外,中國有那個朝代是容忍得了在他們面前說不好聽的話的?

且讓我們回頭從新看看唱好的歌聲。相對一段時間,唱得高聳雲霄的中國崛起論,仿佛中國在最近的將來就超越美國, 成為世界經濟第一大國。更在不久將來,中國將代替美國,成為國際的第一強國。歐盟有債務危機?當然,只有中國的三萬多億美元儲備才有能力擔任起拯救歐元的沉淪。可能唱好的歌聲忽略了自華爾街金融風暴以來,美聯儲只是在電腦的鍵盤上打了幾個字,兩萬多億美元的流動性就向世界各地到處亂竄。 至於歐洲央行,也無聲無色的以超低的利率向歐盟各大銀行注資,量化寬鬆以另一個形式登上國際舞臺。

難道歐美真的需要中國外匯儲備的幫忙不可?我先賣一個關子,以後有機會再回答這個問題。先說說正經事,問:“是否歐美真的認為中國崛起,在很快的將來就超過美國,變成世界性強國(World Power)?” 觀看歐美精英對於世界歷史歐美列強如何崛起的研究和總結,對於中國經濟規模的快速增長, 毫無疑問,都會同意中國經歷了使人讚歎的連續的經濟增長奇跡。不過,對於中國是否會在最近將來蛻變成一個世界性的強國,甚至超越美國和代替美元地位,他們的結論一定讓中國人傷心。他們認為,中國卻剛剛缺乏了西方列強這五百多年來主宰世界的基本崛起條件!也就是說,今天的中國,經濟是得到了巨大得令人驚訝的成就,但距離主宰世界所需的基本條件卻付諸闕如。

根據西方精英的觀點,五百年來歐美之能夠相繼主宰世界,有三大因素,就是:競爭的經濟體制,科學和創新,法制體制(Institution)。

自一九九二年鄧小平南巡講話,經過了二十年的經濟市場化改革,競爭性的經濟機制在近年來越來越受到國企壟斷主要產業的障礙。競爭性的市場正悄悄的在消逝, 代而取之的是國家資本主義,龍頭企業越來越僵化,慢慢失去了競爭帶來的經濟活力。科學創新?顯然中央政府作出了巨大的努力,有一整體的產業政策(Industrial Policy),其中包括航太,航空,電腦等。但中國的最高學府有足夠的創新能量追上或超越歐美?需要多少時間?是個未知數, 無從說起。 最優秀的研究團隊依然在美國,美國既有傳統也有更好的高等教學條件和環境。法制?這三十年的經濟發展基本上遺忘了政治體制的改革。 甚至今天的經濟增長也深深的感受到政治體制僵化的瓶頸壓制。

中國如果不認真處理上述三大國力崛起要素,歐美精英不會相信中國經濟能繼續高增長的持續性, 而成為世界性的強國。 無他,中國的崛起有它的阿克琉斯之踵(Achilles’ heel), 隨時有夭折之憂。